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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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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婳跟著祁航來到皇宮,宮裏一片死寂, 官兵不時巡衛, 再也不見了之前的安寧,透著一股肅殺之氣, 官兵踏踏的腳步聲和身上厚重的鎧甲,讓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全都噤若寒蟬, 就連落步聲都微乎其微,不敢多看。

兩人沈默不語的走入景韻帝所在的殿內,殿內死氣沈沈, 殿外官兵牢牢把守。

景韻帝躺在床上, 臉色暗沈,面頰凹瘦幹枯,整個人又蒼老了很多, 看來祁嘆這次的逼宮行為,對他的打擊不小。

偌大的宮殿裏, 連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,就連沈公公也不在這裏伺候, 只有景韻帝一個人了無生機的躺在寬大的龍床上, 如枯枿朽株。

“……父皇?”安婳走過去輕輕喚了一聲。

景韻帝聽到聲音,緩慢的張開眼睛, 艱難的轉過頭, 渾濁的雙眼看到安婳, 眼底彌漫上一絲光亮, 待看到她身側的祁航, 眼裏的光倏的黯淡了下去,臉部開始慢慢漲紅,怒容染到臉上,兇狠的瞪著祁航。

他張口欲罵,卻忍不住咳嗽了起來,他的嘴唇幹裂灰白,喉嚨幹澀,不知已經多久沒有喝過水了。

安婳連忙走到桌邊,倒了一杯茶端給他,茶壺裏的茶水已經涼透,一絲熱氣也無,可是景韻帝大口大口的喝著,動作急切,幾口就將茶水喝完了,茶杯裏的水已經沒有,他卻仍然不舍得放下茶杯,茶水清涼,他像著火了一樣的喉嚨終於舒緩了一些。

看他仍然沒喝夠,安婳連忙又遞了一杯茶水給他,景韻帝接過茶杯,又大口的喝了起來,一杯飲盡,這次景韻帝才終於示意安婳不用再倒了。

安婳放下茶杯,回到榻前站好,祁航一直冷眼看著。

景韻帝清了清終於濕潤的嗓子,看著祁航怒聲罵道:“你這個孽子!竟然幫著你二皇兄造反!枉費朕這些年擔心你的身體,特別開恩讓你住在宮裏!還派了專門的太醫替你診治!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!”

祁航彎唇笑了起來,看著景韻帝怒不可遏的那張臉,聲音緩慢的道:“聽父皇所說,我都要以為父皇是位疼愛子女的好父親了。”

他咯咯的笑了兩聲,聲音徒然變冷,“不知父皇下令殺我母妃的時候,是否也覺得自己是位好父親?”

景韻帝一楞,“……什麽?”

祁航唇邊的笑意漸漸擴大,“父皇不會以為你那所謂刺客的言論真的能騙過所有人吧?你這些年放任妖妃作亂後宮,若不是我‘體弱’,恐怕在父皇想起我這個兒子前,我就已經死於非命了,等你派太醫來,我的屍體可能都已經涼透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景韻帝怒指著祁航,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,他當初為了掩飾阮皇後的死因,也因為遷怒李妃,所以才直接命人殺她滅口。

後來那段日子,他沈浸在悲傷和打擊之中,郁郁寡歡,除了政務一概不理,那段時間後宮幾乎掌握於衛海棠的手裏,這些全是事實,他無法為自己辯解。

可是這不該是祁航幫助祁嘆逼宮的理由啊!

景韻帝心痛難當,“你就算是恨朕,也不該助紂為虐!”

“助紂為虐……”祁航品味著這幾個字,忍不住笑了起來,就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。

景韻帝看著他詭異的笑容,不禁楞住,驚訝的望著他。

殿外傳來腳步聲,祁嘆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,他看到安婳,腳步微微的頓了頓,臉上掛上了志得意滿的笑容,原本眉間的褶皺也松了開來。

安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,一雙眸子裏帶著冰霜。

祁嘆不以為意,反而對她笑了笑,然後轉頭對祁航精神奕奕的誇獎道:“皇弟做的不錯。”

他的語氣就像皇帝在讚賞一位臣子一樣,高高在上。

祁航眉眼間看起來更加愉悅,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,拱手道:“為皇兄做事,弟弟自當盡心盡力。”

景韻帝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狼狽為奸的模樣,更加激動,捂著胸口氣得不停地喘氣, 他睜大眼睛瞪著祁嘆,厲聲喝道:“孽子!”

祁嘆看著他,冷笑一聲,幽幽道:“父皇,是你逼我的,是你把我唾手可得的皇位突然拿走,給了祁禹,是你非要一直把我□□在越王府中。”

景韻帝氣的手指顫抖,“是你先行為不端的!是你母妃喪心病狂!而你一直助長她的氣焰!”

祁嘆微微笑了笑,並不反駁,只是道:“父皇,你還是不要這麽激動的好,太醫說了你需要靜養,你放寬心,老老實實當個太上皇或許還能多活幾日。”

景韻帝被他激得一口氣沒提上來,差點暈厥過去,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粗喘著氣,雙眸圓瞪,仿佛就要氣的窒息。

安婳連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背,看向祁嘆,急道:“你快喊太醫來!”

祁嘆微微一笑,看起來不慌不忙,並沒有叫太醫的打算,“婳婳,你不用擔心,父皇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。”

祁航的表情更是冷漠,冷眼旁觀景韻帝痛苦的模樣,嘴角還掛著愉悅的笑容。

安婳無法,只得又去倒了一杯茶水,給景韻帝喝,景韻帝好不容易呼吸才稍稍平緩了下來。

安婳忍無可忍的怒視著祁嘆,“你至少應該讓沈公公來伺候父皇!”

安婳雙目圓瞪的模樣,說不出的嬌俏。

祁嘆露出一絲笑容,聲音軟了下來,“既然婳婳替父皇求情,我便讓沈公公來伺候父皇好了。”

安婳眉頭緊緊的皺著,硬生生忍下了心頭的怒意,沒有再多言。

景韻帝聽出祁嘆言語裏的輕佻,怒火再次湧上心頭,“她是你的皇嫂,你怎可如此無禮!”

祁嘆嗤笑一聲:“皇嫂?父皇是不是記錯了,婳婳可是您當年親自指給兒臣的娘子。”

景韻帝憤怒得雙眼裏幾乎要噴出火焰,“朕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不孝不義的逆子啊!”

祁嘆面容徹底冷了下來,語帶威脅的道:“父皇,你那忠義雙全的太子,如今遠在邊關,可救不了你,你有時間罵我,不如早些將玉璽拿出來,老老實實的寫好傳位詔書,將皇位傳於我,兒臣登基後自然會將你送到行宮,安享晚年,否則……你老人家,可別怪兒臣不念父子之情。”

安婳微微一怔,看來景韻帝已經早一步將玉璽藏了起來,所以祁嘆才拖到至今,仍沒有得手,心裏不由悄悄的松了一口氣,只要祁嘆拿不到玉璽,無法擬造傳位詔書,那麽一時半會兒,他都無法登基為皇。

景韻帝忍無可忍的怒道:“孽子,你別癡心妄想了!太子才是朕欽點的天命所歸之人,是大祁名正言順的下一位帝王!”

景韻帝聲音略頓,他轉頭,渾濁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安婳,意有所指的嘶聲道:“這宮裏有朕最愛最痛最重要的的地方,朕絕不離宮!你這孽子不要妄想將朕送出宮去!朕是九五至尊,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皇宮中!”

安婳的心咚咚的跳了兩下,景韻帝之前說過,鳳栩宮是他此生最愛最痛的地方,卻沒有說那是最重要的地方。

現在景韻帝為何說那裏是最重要的地方?必定是那裏放了什麽重要的東西。

並且景韻帝在有意提醒她。

安婳眸色動了動,深深的與景韻帝互視一眼,然後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簾。

祁嘆大笑兩聲,笑聲十分張狂,“誰是下一位名正言順的皇帝,已經由不得父皇你說了算了。”

景韻帝臉部脹紅,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
“父皇你最好早日想清楚,還能少遭一些罪,否則就別怪兒臣了。”

祁嘆冷聲說完,不再看景韻帝,而是轉頭看向安婳,嘴角浮起一抹近似於溫柔的笑,“婳婳,我在宮裏安排了宮殿給你住,我帶你去看看。”

安婳看了祁嘆一眼,輕輕抿了抿唇,沒有說話,她既然來了宮裏,就已經做好準備暫時是回不去東宮了。

安婳轉頭對景韻帝,低聲道:“父皇,兒臣先走了。”

景韻帝昏暗的眸子盯著她,目光灼灼,安婳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,他才松了一口氣,無力的躺回床上,空洞的看著床頂。

安婳和祁嘆、祁航一起走出大殿。

祁航微笑著朝祁嘆拱了拱手,“皇兄,我就不打擾你與皇嫂了,先告退了。”

祁嘆笑得十分暢快,“去吧。”

祁航禮數周全的,又對安婳笑了笑,然後轉身離去,不時低頭咳嗽幾聲。

安婳默默的看著他走遠,祁嘆轉頭吩咐守在殿外的護衛,聲音冷漠,“好好把守,父皇身體有恙,沒有本王的命令,絕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他。”

“是!”護衛沈聲答道。

祁嘆看向安婳露出溫柔的笑來,“婳婳,這邊走。”

安婳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,然後擡腳跟上他的腳步,祁嘆的臉上一直掛著笑,安婳一路上不言不語,他也不在乎,顯然心情很好。

路過紫秀宮殿的時候,裏面傳來了一陣吵罵摔打碗碟的聲音,和紫秀聲嘶力竭的叫罵聲,即使在宮殿外,也能清楚的聽到,而且紫秀的殿外竟然也有很多官兵把守著。

安婳不由皺眉,如今整個皇宮都掌握在祁嘆的手裏,還有什麽人敢招惹紫秀,讓她發這麽大的火?

她不由停住腳步,奇怪的看了紫秀宮殿的方向一眼。

祁嘆也聽到了紫秀見罵的聲音,不以為意的笑了笑,“紫秀被我母妃養的太刁蠻,正鬧脾氣呢,不用理她。”

“她這是為什麽事鬧脾氣?”安婳皺眉問道。

安婳終於肯開口說話,祁嘆不由有些開心,張口答道:“我給她找了個婆家,她不滿意,所以才在這兒鬧,過幾天嫁出去就清靜了。”

安婳微微點頭,心道祁嘆可能是為了拉攏哪位大臣,所以想把紫秀嫁過去,紫秀自視甚高,可能有些不願意。

安婳沒有再多問,跟著祁嘆一路來到了一處宮殿,宮殿外鋪著青石玉板,院子裏種滿了紅梅。

祁嘆看著紅梅,笑了笑,“我聽說你喜歡梅花,所以特別讓人栽種的。”

“越王殿下誤會了,紅梅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麽特別的。”安婳語氣平靜到冷漠,祁嘆自然是聽恣柔所說的,只有恣柔一直誤會她特別喜歡梅花,所以才幾次三番想要把禹王府的梅花換掉。

祁嘆笑容不變,依舊心情極好的道:“不喜歡紅梅也沒有關系,你喜歡什麽花告訴我,我讓人栽種過來。”

安婳沈默不語,再漂亮的花,她現在也沒有心情欣賞。

見她不說話,祁嘆微微挑了挑眉,繼續引著她往殿內走。

宮殿內裝飾華美,雕梁畫柱,櫃子上擺放著各異的珠寶,桌上鑲嵌著寶石,錦被華服,整個殿內金碧輝煌,無一不是金貴的。

祁嘆笑容滿面的看著宮殿內的擺設,道:“婳婳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,只有這樣華麗的宮殿才配的上你,在我的心裏,你就該住在這樣的地方。”

安婳看著宮殿裏金光閃閃的物件兒,嘲諷的笑道:“這裏是住處,還是金絲鳥籠?”

祁嘆的聲音柔和了一些,“婳婳,只要你聽話,我不會一直關著你的。”

安婳看著他,冷聲道:“祁嘆,你還是早日回頭吧。”

“回頭?”祁嘆臉上的笑容斂去,“然後讓父皇繼續關著我,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祁禹登上皇位,將我踩在腳下嗎?”

安婳靜默了片刻,開口道:“沒有祁禹,你也登不上皇位,祁航不是那麽簡單的人,你鬥不過他的。”

以祁航的心機與計算,祁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。

祁嘆嗤笑了一聲,不以為意,“那個病秧子?他能掙紮著多活幾天就不錯了。”

安婳默默的看了他一眼,沒有再多言,她轉頭背對著祁嘆,看向宮殿內的一副美人圖壁畫,壁畫上的美人們仙裙飄飄,華美精致,我見猶憐。

祁嘆的視線落在安婳的身上,安婳今日穿的素凈,卻身段婀娜,衣擺款款,一頭墨發用芙蓉簪固定在腦後,看起來柔順恬靜,墨發間露出的小半截羊脂玉頸,纖細贏弱,讓人看了心動不已。

祁嘆的眸色暗了暗,默不作聲的擡手讓屋內的宮女們全都退下去。

宮女們不敢多看,全都悄無聲息的退下去,小心翼翼的將殿門關上。

安婳聽到關門聲,心底一沈,下意識抓緊了袖口,還不待回頭,祁嘆就猛地抱了過來,祁嘆身上的味道傳到鼻尖,讓安婳感到一陣惡心。

她努力的平覆呼吸,壓下喉嚨間的那股惡心勁兒,用盡力氣掙動了幾下,臉色忍不住白了起來,“你放開!”

“我不放,婳婳,你終於是我的了,你再也逃不掉了。”祁嘆在她的發間輕輕嗅著,閉著眼睛,神情享受而滿足,帶著些許癡迷,“婳婳,我的夢裏沒有一日沒有你,這段時間我被關在越王府,看不到你,讓我深深的明白了什麽是思念入骨,我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,你終於再也無法離開我。”

安婳掀開祁嘆桎梏在她腰間的手,轉身看向祁嘆,面若寒霜,冷冷的笑一聲,“你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麽深情意重,你若真的喜歡我,就不會幾次三番的害我,如今更不會想法設法的將我關在皇宮之中,限制我的自由。”

“如果你肯乖一點,我何必如此?我今日所做的事,全都是你們逼我的,是你們一步步逼我至此。”祁嘆眸色沈了沈,看著安婳的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欲、望。

安婳反唇相譏,“是你的欲望一步步將你逼迫至此,與人無尤。”

祁嘆未置可否的笑了笑,“隨便你怎麽說,反正你是逃不掉了,你的太子遠在天邊,你不要再妄想著他能趕回來救你,他現在自保都難,你再也見不到他了。”

祁嘆冰冷的嗓音裏,透著濃濃的殺意。

安婳倏然一驚,雙目圓瞪:“你要對他做什麽?”

祁嘆微微一笑,目光明明的看著她。

安婳面色沈沈的冷了下來,“我絕不允許你傷害他。”

“你越是看重他,我越是要殺了他。”祁嘆低聲冷道,眸子裏溢上危險的光芒。

“你殺不了他。”安婳咬牙道,不知是對他,說還是在寬慰自己。

“那我們便等著瞧吧。”祁嘆冷笑一聲,朝著安婳一步步的靠近。

安婳一步步後退,直到她的腰撞在身後的桌子上,退無可退。

安婳的杏眸顫動著,手不動聲色的放在袖口裏的匕首上,抖著聲音低聲道:“你不要放肆……”

祁嘆嘴角帶著笑意,沒有絲毫退縮,反而湊近安婳的唇瓣,眼看著就要吻下來。

他的呼吸打在安婳的臉上,安婳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惡心感,猛地推開他,彎起腰,抑制不住的幹嘔起來。

祁嘆面色巨變,不可思議的看向安婳。

安婳幹嘔了幾聲,好不容易才止住惡心 ,端起茶杯漱了漱口,一轉頭就見祁嘆黑著一張臉,面色陰森可怖的盯著她看,臉色比她還要白。

安婳不由微微一楞。

祁嘆額角青筋凸起,將桌上的茶壺掀翻在地,大聲怒吼:“我就讓你這麽惡心嗎?”

安婳無言了片刻,默默的看著他,沒有否認,雖然她幹嘔是因為有了孩子,身子不舒服,不過祁嘆的靠近,的確讓她感到惡心無比,一個是身體上的惡心,一個是心裏的惡心,雙重惡心配到一起,她自然忍不住幹嘔。

祁嘆怒不可遏的看著她,那些花前月下的繾綣心思全都消失殆盡,他能逼迫安婳就範,卻不能讓安婳對著他不惡心。

“你……”他氣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,怒火沖沖的甩著袖子,大步離去。

安婳驀地松了一口氣,身子晃了一下,手撐在桌面上,雖然是個誤會,但結果是好的。

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,小家夥倒是幫了她一次,只是絕不能讓祁嘆知道這個小家夥的存在。

她看著這座華麗而空曠的宮殿,不禁為邊關的祁禹而擔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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